AWs-278 2010年代unt韵文中言前辙的统计考察

曲艺十三辙中的言前辙即an、uan、ian、üan这4个韵母。其中，an、uan、ian的音值一般被写成 /an/、/uan/、/iɛn/，但üan的音值一直备受争议：有认为是 /yɛn/ 而同ian押韵的，有认为是 /yan/ 而同an、uan押韵的。王福堂^[1]说：

就笔者所接触到的北京话来看，符合语言事实的是第二种看法。……持第二种看法的少数作者能不为语言中表面上的不平衡现象所迷惑而确认事实，跟他们大多长期生活在北京，有条件随时验诸唇吻，恐怕是有关的。

本文放弃语音学的角度，而是从传统音韵学的角度考察unt韵文中的言前辙，以期证明unt普通话口语中这4个韵母的分合。

一、材料

2010年至今unt所写全部有效韵文（包括诗、词、歌）中，押言前辙的共有14条（首、段）。摘录它们的韵脚与出处如下，按时间顺序排列：

1. 山盘转去声缓颤站染眼险（SPW-0'a-6-2b）
2. 岸圆卷去声赞称赞||:泉|蓝烂转上声幻繁传阳平:||展啖（AWs-093）
3. 天间平声厌（AWs-108第14、15句）
4. 仙念……园船||:难阳平|(展):||现(啖)（AWs-127第2段）
5. 团反(反团)判(反反反……团反反反)（AWs-143第3段）
6. 边前念（AWs-144第1段）
7. 漫含幻（AWs-144第5段）
8. 缘脸线帘（AWs-147其一）
9. (天间)（AWs-153）
10. 园线免见（AWs-215）
11. 原帆湾（YM3-G7.13-1° 其四）
12. 站检（YM3-G7.13-1° 其五）
13. 间阴平连点然（ACGS-R06第2段）
14. 帆远般展渊泉眠（UMCM/12-3）

选取的起点之所以是2010年，一是因为2010年以后的材料较为易得，二是因为2010年以前的材料创作水平太差从而缺乏可靠性，三是因为2010年以前的材料不一定能代表现在unt的口音。

第2条中结构性的语句反复“A||:B|C:||D”的读法为“ABCBD”。因为是结构性的反复，所以不将“传”视为与再现的“泉”相押。我们将第2条拆为“2a. 岸圆卷赞泉蓝烂转幻繁传”和“2b. 泉展啖”两个小条。

第4条中的“仙念”与后面不连续，是两个部分；“展啖”是对第2条中最后一句的引用，但由于位于小条的结尾，不会对后面的计数带来影响。我们将第4条拆为“4a. 仙念”、“4b. 园船难展”和“4c. 难现啖”三个小条。

第5条中加括号的字为结构性的用词重复，因此不将括号中的字视为与前字相押。后面“团、反”还重复出现了数次，均忽略。我们将第5条拆为“5a. 团反”和“5b. 团判”两个小条。

第9条是对第3条中第1句的引用，因此整条舍弃。

二、方法

下面采用朱晓农^[2]使用的方法，但记法不同。

两个韵脚相邻则视为一次相押，i韵母与$j$韵母相押记作 $(i,j)$。这里假设押韵的前字和后字是对称的，$(i,j)$ 的记法中不区分前后字，也就是 $(i,j)$ 与 $(j,i)$ 等价。

$i$韵母与$j$韵母相押的次数，即 $(i,j)$ 的次数，记作$N_{i,j}$（或$N_{j,i}$，因为$N_{i,j}=N_{j,i}$）。$i$韵母的韵脚在相押中出现的次数记作$N_i$。每次押韵都涉及两个韵脚，因此有$\displaystyle\sum_{i\in\Omega}N_i=2\sum_{i,j\in\Omega}N_{i,j}$，其中$\Omega$是所有韵母的集合。也就是说，首尾两个韵脚被算了1次，其余韵脚被算了2次。

以第14条（帆远般展渊泉眠 / an üan an an üan üan ian）为例。$N_\text{an}=5$，$N_\text{ian}=1$，$N_\text{üan}=6$。$N_{\text{an},\text{an}}=1$，$N_{\text{an},\text{üan}}=3$，$N_{\text{ian},\text{üan}}=1$，$N_{\text{üan},\text{üan}}=1$。$\Omega=$ {an, ian, üan}。

如果$i$韵母与$j$韵母完全同韵，那么$i$、$j$相押的概率$P((i,j)|i \equiv j)$（下面记作$P_{i,j}$）就是从两个韵母所有字中随机挑选两个字时，选到的字分属两个韵母的概率：$\displaystyle P_{i,j}=\frac{2N_iN_j}{(N_i+N_j)(N_i+N_j-1)}$。其中假设$i$韵母、$j$韵母字出现得足够多（$N_i$、$N_j$足够大），因此可以用它们出现的频率近似代替它们的总字数。

$i$韵母与$j$韵母相押的实际比例是$\displaystyle R_{i,j}=\frac{N_{i,j}}{N_{i,i}+N_{i,j}+N_{j,j}}$。

如果两个韵母完全同韵，它们的$P$、$R$值应该接近，因此可用$\displaystyle I_{i,j}=\frac{R_{i,j}}{P_{i,j}}$ 来判断两个韵母的离合程度：如果$I_{i,j} \geq 0.9$则可认为$i$、$j$完全同韵，如果$I_{i,j} \leq 0.5$则可认为$i$、$j$完全不同韵。

三、结果

$i$	an	uan	ian	üan
$N_i$	40	15	32	17

$N_{i,j}$	an	uan	ian	üan
an	8	10	5	9
uan		2	0	1
ian			12	3
üan				2

$P_{i,j}$	an	uan	ian	üan
an	0.506	0.404	0.501	0.426
uan		0.517	0.444	0.514
ian			0.508	0.463
üan				0.515

$R_{i,j}$	an	uan	ian	üan
an		0.5	0.2	0.474
uan			0	0.2
ian				0.176
üan

$I_{i,j}$	an	uan	ian	üan
an		1.24	0.399	1.11
uan			0	0.389
ian				0.381
üan

第$i$行、第$j$列处的值为$X_{i,j}$的值（$X$在左上角给出），如$N_{\text{an},\text{ian}}=5$。

四、讨论

由于材料太少，P_{i,j}、R_{i,j}和$I_{i,j}$的值不具有统计意义，只能作为参考。（换句话说，这次考察就没有什么统计意义）

$N_\text{an}$和$N_\text{ian}$最大，因此$I_{\text{an},\text{ian}}=0.399$最有参考意义——an和ian的差别比较大，暗示着应当分韵。

$N_\text{uan}$和$N_\text{üan}$太小，因此$I_{\text{uan},\text{üan}}=0.389$没有任何意义，不能代表uan、üan要分韵。实际上，假如 $(\text{uan},\text{üan})$ 多一次相押，即$N_{\text{uan},\text{üan}}=2$，那么$I_{\text{uan},\text{üan}}$就从$0.389$变成了$0.648$，变得大于$0.5$了。

其余的$I$值较弱地暗示着uan、üan应当与an合韵，而与ian分韵。其中，uan和ian的差别最大。

根据考察结果，我们可以没有把握地提出（= 瞎猜）两种拟音方案：

1. an [ɐn]、uan [wɑn]、ian [jɛn]、üan [ɥan]
2. an [an]、uan [wɶn]、ian [jɛn]、üan [ɥɐn]

两种方案都是以“ian的韵腹是 [ɛ]”为约束条件（假设我们已经知道这一条件。实际上它可以从一些流行歌曲ie、ian通押的现象中考察出）而得出的。两种方案中an、uan、üan都是韵腹在不同介音下前后移或唇化的结果，可视为同一韵（但uan与üan的韵基差别较大，就少有连续相押）。ian则是独立的一韵，它与an、üan可以少量相押，而与差别很大的uan（至少在我们的材料中）不能通押。

假设还有“前、后鼻音的韵腹不能相同”的规则作为我们在“音韵学”上对普通话的知识，那么第1种拟音方案就应该被舍弃（否则uan韵母与ang韵冲突）。

最后揭晓谜底，2010年代中后期unt普通话口语的真实音值：an [a̠n̞]、uan [wa̠n̞]、ian [jɛ̞n̞]、üan [ɥʏ̯̈æ̠n̞]。我们可以看到，第2种拟音方案非常接近真实音值了。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unt韵文中，üan的确是同an、uan押韵（也就是 /yan/）。这进一步支持着普通话就是如此。

参考文献

知乎专栏·凭风苑中的本文：2010年代unt韵文中言前辙的统计考察 – 知乎